无尽”的包裹:一窥亚马逊顶尖测评人的生活

时间:2022年03月27日 01:22

“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交出像样的评论,直到无法胜任,我没有必要给自己的生活添堵。” 这是一位亚马逊顶尖测评人在他的BBS上写下的一句话。一位 UPS 的快递司机曾说过,有户人家创造了他的送货记录:一天 32 个包裹。更加辉煌的日子还在后面,现在有三家运输公司承担着物流的重任,而其中大部分快递都落到了当地邮政运营商身上。过去,他们常常开着轿车四处送货,如今,每周要送的包裹堆积成山,让他们不得不升级到用卡车运送。快递的运送速度近年来有所下降,但是几乎每天都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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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美国阿巴拉契亚山系的东部蓝岭山脉(Blue Ridge Mountains)一处清静之所,亚马逊的快递箱堆积在门廊处,逐一等待着拆封入户,庭院里放着一张桌子还有四张椅子,同样是在亚马逊上买的。客厅的大部分家居饰品都是网上买的:沙发、茶几、地毯、鸳鸯椅。来到卧室,包括艺术品、床单、衣架、床垫和几个枕头在内的物品也都是快递来的。安装在窗口上的白色空调机也是如此。厨房里面摆放着清一色的网购产品:刀架、浓缩咖啡机还有对流烤箱,家里的衣柜也是一样。

书房里几乎全是快递送来的产品:家具、打印机(普通打印机和 3D 打印机)、电脑,还有至少 13 个硬盘和 4 个路由器。墙上的艺术品是网购产品,而专门用来安置各种网购产品的新架子同样是网购来的。门廊处用于监视快递箱的摄像系统本身就来自门廊里放着的快递箱。安装摄像头主要是因为担心有小偷出没,不过出现在镜头里的大多是各种野生动物,包括兔子、火鸡和老鼠,偶尔还有麋鹿,甚至到目前为止还拍到过一只土狼和一头熊。

拥有这个家还有这些快递产品的是 54 岁的 K.T. 和她的丈夫,还有他们养的两条狗。K.T. 是一名动物志愿救助运输司机,以前还当过校对员,但她现在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了快递的接收和处理上。K.T. 说她自己是网购常客。距离她家最近的城镇只有 1000 名左右的居民,相比起来,网购通常更方便。还有一点就是,亚马逊出售或配送的绝大多数商品都免收快递费。Image title

K.T. 是一名亚马逊的“Vine Voice”。亚马逊给她提供免费的产品,而她则作为值得信赖的专业测评人,对产品进行试用并撰写评论。在最近的一次聚会中,K.T. 开玩笑地和家人说,她丈夫穿着 Vine 的袜子、Vine 的牛仔裤、Vine 的衬衫、Vine 的内衣,还喷着 Vine 的古龙水。亚马逊有成千上万名 Vine Voice,但 K.T. 算得上是最多产的那批人之一。这些年以来,她数度挤入亚马逊顶级测评人总排行榜的前 100 名。《纽约时报》答应替 K.T. 保密身份。对于 Vine 测评人而言,任何个人信息的透露(包括姓名、邮箱地址和网站)都可能被理解成主动招揽 Vine 来源以外的产品送测,而亚马逊可以因此取消测评人的资格。

K.T. 认真地履行着测评人的职责:每一件送来的新产品,她都会花时间研究并写出简洁但完整的评论。她还在网上帮忙打理一个为其他 Vine Voice 服务的社区(K.T. 所在的镇上就住着另外一位测评人)。社区的联合管理员被 K.T. 视为好友,他们甚至还跨州见过一次面。Vine 计划改变了她的生活。“我干这行大约只有三年的时间,所以还算是个新手,”她说。

2007 年 8 月 Vine 宣布成立时,如果有人向亚马逊投资了 5000 美元,那么放到今天,他手里的股份应该超过 10 万美元。如果从那时起就开始评论自己的亚马逊购物心得,建立起可靠的测评人声誉,获得 Vine 计划邀请,然后埋头苦干,认真完成分配任务,并避免在偶尔进行的测评人评审中被淘汰,那么如今拿回家的商品总值可能已经不止这个数字。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些商品或许比较难换成钱:K.T. 家里有 5 个吸尘器、14 个硬盘、一些笔记本电脑和手机,另外还有蓝牙音箱、蓝牙耳机、蓝牙耳麦等许多蓝牙产品,好吧,几乎包含了各种蓝牙产品在内,种类齐全。

根据公司的官方说法,Vine 计划旨在通过“将产品与亚马逊社区的评论相联系”来帮助供应商“打响新产品和预售产品的知名度”。今天,亚马逊测评人社区时而团结紧密,时而又充满竞争,但明显过去的竞争更激烈一些。Image title

“作为 Vine 计划最早的参与者,我具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从 1990 年代中期就开始撰写亚马逊商品评论的戴安娜·德·阿维拉(Diana de Avila)如是说。“我当时想,天哪,这家新兴的巨头正在迅猛发展,而他们竟然想要让我成为其中的一份子,”她说。

2007 年计划刚刚起步时,一切都还很原始。每个月的第 3 个星期四下午快到三点的时候,德·阿维拉会都会打起精神,坐到自己的电脑前。她知道,全国各地还有其他测评人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网站内部门户此时会发布一份月度商品清单,并通过电子邮件的方式寄送给测评人。清单里面可能包含十多种商品,每种都有数量限制。最初的清单里,书籍占了很大的比重。德·阿维拉记得,许多商品几秒钟内就会被抢光,而且经常还会出现技术问题。“这正是它令人兴奋的地方,”她说。

“我眼疾手快,抢到过不少好东西,包括许多台相机、摄像机,大概能有十多台。”德·阿维拉说。然后,用户可以登录亚马逊专门向 Vine 成员开放的论坛,讨论他们得到的东西。这是一个相当小的圈子,没有那么多的产品或测评人,甚至对发言用户的数量也有限制。论坛发展得有声有色,充满了当时典型的网络社区运营特色:有灌水的、晒快递的、网络喷子,还有评论家,当然也有亚马逊定期邀请的新手。除了偶尔的公告和必要的干预外,公司本身几乎保持沉默,完全将论坛留给了 Vine 测评人。“我有时候觉得亚马逊或许就在后台默默地看着,”德·阿维拉说。Image title虽然我们大多数人都经历过被亚马逊监视的困惑和烦恼,比如在亚马逊上看到过的东西就永远别想忘掉(至少在“拔草”前会一直记得),但是 Vine 测评人已经学会了巧为己用。“你可以试试给它暗示。我就搜索过无人机,希望它们会出现在我的推送清单中。”K.T 说(可惜到目前为止无人机还未出现)。有时候,Vine 的行为会让人感觉它没那么智能,比如一些 Vine 测评人就表示,他们收到衣服的尺寸多多少少有些“随机”发送的意思。

2017 年,亚马逊在网站上取消了 Vine 论坛,而且没有向 Vine 测评人透露原因(测评人登录后仍然可以在他们的个人资料中看到论坛的链接,但是已经无法打开页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系统的 Vine 社区仍然存在,包括亚马逊旗下书评网站 Goodreads 的多个私密群,以及 Reddit 和 Craigslist 上的外围小社区。它们更像是老式的 Vine 和网络群体,分为不同的版块和小版块,存在着跨论坛之争,还有声望和竞争。

但大多数情况下,这些论坛提供着与旧官方论坛相同的职能。参与者不能公开讨论这个计划,而系统又常常在没有事先通知的情况下发生变动。因此,这些论坛成了参与这个特殊计划的人弄清楚系统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的地方。与此同时,计划参与者也受到了来自亚马逊的压力,后者是前者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但是表面上又对前者的存在漠不关心。Image title

例如,在 Craigslist 论坛中,就有用户接连几周对突然减少的测评清单唏嘘不已。(虽然测评清单很快恢复了之前的水平,但是仍有人发帖表示不满,有一个人说:“我也看到一长串清单,但没有我想要的东西。看看这个,简直就是垃圾。”)还有用户警告大家要小心自己给妻子申请的某个牌子的巧克力:“它们简直没法吃,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他们会讨论 The Verge 网站最近发布的一篇有关亚马逊处理商家的调查报告(“值得一看,它证实了我们早就知道的一切!”)。他们会试图解决各种小问题(比如生产各种家居产品的亚马逊品牌 Solimo 似乎因为某种原因断开了 Vine 接口)和大问题(比如去年报告的一项“技术错误”导致部分亚马逊用户的数据泄漏,包括邮箱地址在内,结果给具有影响力的 Vine 测评人造成了巨大的困扰:大量来自海外商家的电子邮件试图贿赂他们进行商品评论,甚至还有人威胁要诬陷他们收受贿赂,并上告亚马逊)。论坛里还有一名常驻的税务专家。


人们每次买东西都会仔细想想。但是如果商品是白送的,而且评价商品成为了一种工作,那么商品的价值属性就会出现意想不到的错乱,它对人们生活的影响也会变得极易被缩小或忽视。免费的地毯需要买件艺术品搭配。自己想要公路车,但是沙滩车是免费拿的,于是你得到了一辆自行车,但又不会真的去骑。再或者,你得到一台并不喜欢的 Keurig 咖啡机,但是 Vine 不停地给你送 K 家的咖啡胶囊,所以你只能不停地喝它。“最终,Vine 大概是从我的搜索历史中发现我想要 Nespresso 了吧,我总算得到了一台 Nespresso 咖啡机。”她写道。“我有 11 块 Vine 计划送来的手表,但我经常戴的只有其中两块。参与 Vine 计划之前,我甚至不戴手表,因为我觉得在拿手机就可以看时间的年代,手表已经过时了。”她说。Image title

当被问及是否感觉 Vine 计划改变了自己与物质之间的关系时,蓝岭山脉的 Vine 测评人 K.T. 表示他们会想着如何回馈。“我每天都会为 Vine 祷告祈福,”她说。K.T. 说她很感恩,不仅因为 Vine 让她能够获得需要和想要的东西,或者让她能够慷慨待人,还因为这个任务本身。“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NASA 不会主动找我,”但她继续说道,亚马逊会。从某种程度上,算是吧。

跟许多 Vine 用户一样,多年来为了以防万一,K.T. 做好了迎接坏消息的准备。“我们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却从 Vine 计划那里获得了这么多好处,”她说。收快递事实上已经成了她的工作,但是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停送。“对亚马逊来说,我们是抽象化的存在。对我而言,它却是一种实际的、真实存在的物质表现形式,就在这里,存在于我的生活之中,”K.T. 说道。“我只是希望自己能够交出像样的评论,”说着,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无法胜任,我没有必要给自己的生活添堵。”“我喜欢这份工作,”她说,“我也知道是时候离开了。”她说她离开时,心态非常平和,没有任何的留恋。

来源:好奇心日报